◆史林野获◎付俊良
东周庄王十三年（前684年），陈国（今河南省淮阳县）有一位容貌极美的妫姓姑娘要嫁到息国（今河南省息县）去（史书因之称其为“息妫”），此前她有一个姊妹已经嫁给了蔡国（今河南省上蔡县一带）的蔡侯（献舞），所以当她嫁往息国途经蔡国的时候，蔡侯以“姨亲”故，将其迎至宫中款待。期间，蔡侯对息妫的行为有些不轨。
息侯得知蔡侯的轻佻之行后很生气，欲设计报复。他定的计策是：怂恿楚国的文王出兵佯攻息国，息国则以请求支援为由，引诱蔡国出兵，然后聚而歼之。
这个计谋最终得以实现，楚兵于莘地（今河南省汝南县所辖）打败了蔡国，并俘虏了蔡侯。而蔡侯为了保命，极力向楚王称赞息妫的绝世容颜。
楚王以巡视为名至息国，息侯隆重地款待他。就是利用这个机会，楚王见到了息妫，果然容貌非凡，遂决计要得到她。在答谢息侯的宴会上，楚王伺机制服了息侯（息国因之灭亡），息妫被迫到了楚国。三年之中，息妫生了两个儿子，但就是不愿张口说话。楚王问她是什么缘故，她回答说：“我一个女人，跟过两个男人，即使不死，还有什么话可说呢？”楚王认为这个状况都是蔡侯挑起的，于是兴兵攻打蔡国……后事按下不表。
上文所述乃历史事实，《左传》记曰：
蔡哀侯娶于陈，息侯亦娶焉。息妫将归，过蔡。蔡侯曰：“吾姨也。”止而见之，弗宾。息侯闻之，怒，使谓楚文王曰：“伐我，吾求救于蔡而伐之。”楚子从之。秋九月，楚败蔡师于莘，以蔡侯献舞归。（《庄公十年》)
蔡哀侯为莘故，绳息妫以语楚子。楚子如息，以食入享，遂灭息。以息妫归，生堵敖及成王焉，未言。楚子问之，对曰：“吾一妇人而事二夫，纵弗能死，其又奚言？”楚子以蔡侯灭息，遂伐蔡。秋七月，楚入蔡。（《庄公十四年》）
一件史事，有前因后果、有发展的过程，《左传》所记就像一则精彩的小小说。然而，记述此事比《左传》更精短的“超级小小说”则是唐人王维的《息夫人》。诗曰：“莫以今时宠，能忘旧日恩。看花满眼泪，不共楚王言。”大意就是：尽管楚王宠爱无比，但息妫不为所动，难忘与昔日夫君（息侯）之间的恩情，形在心死，如同槁木，即便是在赏花的时候也是眼含热泪，“楚王，你别指望我能跟你说一句话！”
王维写《息夫人》是有感而发。晚唐孟棨著有《本事诗》一卷，其《情感第一》中记有：“宁王曼贵盛，宠妓数十人，皆绝艺上色。宅左有卖饼者妻，纤白明媚，王一见注目，厚遗其夫取之，宠惜逾等。环岁，因问之：‘汝复忆饼师否？’默然不对。王召饼师使见之。其妻注视，双泪垂颊，若不胜情。时王座客十余人，皆当时文士，无不凄异。王命赋诗。王右丞维诗先成……” 即《息夫人》这首诗。
很明显，王维是借息妫的故事表达对宁王霸占别人妻室之行的不满，以及对饼师妻的同情。寥寥数语，就让一个饱受耻辱但却在默然反抗的妇女形象跃然纸上。至于看了王维的诗后，宁王有没有把那女子归还给饼师，《本事诗》中未见记载。有言“王乃归饼师，使终其志”，笔者寡闻，不知道出于何处，倘果真如此，王右丞之诗就真是起了救人于水火的大作用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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